青年鋼琴家賈然

這幾年我已經懶得去聽鋼琴音樂會了，因為許多音樂會都已經成為砸鋼琴、秀鋼琴的音樂會，使原本很經典的鋼琴瞬間成為一種娛樂，可是前幾天，我冒著上海今年最大的暴雨前去東藝聆聽由青年指揮家高健揮棒的，剛剛從巴西歸來的浙江交響樂樂團協奏的貝多芬《皇帝》，是由年僅25歲的旅德青年鋼琴家賈然演奏。讓我一震的是，這是我多年來難得聽到的具有純正德奧味的《皇帝》，而且臺風穩重、嚴謹、內斂，忠于原作。
　　一個和弦，發現了一個天才
　　賈姓，與什么名搭配聽起來都像是假的。為女兒起名時，就用了一個虛詞‘然’字，寓意一切順其自然。沒想到，‘假’亦成真，太有意思了！賈然的父親，上音博導、作曲家賈達群笑稱。
　　這孩子學琴，完全出于她自然需要。我們從未逼她或者要求她怎樣。女孩么，有個一技之長就可以了，沒想到，川音的著名鋼琴教授彭時俊發現了她的天賦。
　　賈然三歲半開始學琴，她太小了，連琴凳都夠不著，父親將她抱上去。彭教授給她上了第一堂課。一節課下來，教授感到十分疲憊，這哪是學琴？簡直就像一個保姆在哄孩子！礙于情面，彭教授沒有吱聲，準備第二節課后打退堂鼓。
　　第二節課，彈的是莫扎特小奏鳴曲，當彭教授在鋼琴上彈出一個屬七和弦后，賈然突然驚叫了起來：怎么會有這個聲音啊，和其他的音不一樣？
　　彭教授驚訝了，接著又試了幾個和弦，賈然居然都有反應。教授激動了，對賈然的父親說：賈達群，這孩子辨別聲音的能力和內心聽覺與眾不同，對聲音特別敏感，將來有大造化。本來，我想今天告訴你讓她一年后再來學的，現在，我決定教下去！
　　9歲那年，她隨父母到了上海，就讀上音附小，后又考進上音附中。幾年后，小荷露出尖尖角 ，先后在國內外幾十個城市公開演出，她的現場音樂會還被美國、德國廣播電視臺現場轉播。
　　如今，賈然已經成為世界著名的IMG公司旗下的獨奏鋼琴家，不僅在德國攻讀博士學位，而且還活躍于世界各地樂壇。她長大了，舉手投足，文靜優雅，富有修養。眼前的賈然，顯示出經過一番風雨洗練后的少年老成，經過16年的雕琢，賈然已奏響了鋼琴職業生涯的前奏曲。
　　我要把音樂當成一種護照
　　十年前，14歲的賈然參加美國E鋼琴比賽，獲得了莫扎特奏鳴曲演奏特別獎后，她對自己的未來充滿著幻想。有一天，她無意中讀到《天才郎朗》一書，被郎朗的經歷感動，更被美國科蒂斯音樂學院優良的學習環境所吸引，她突發奇想：我要將音樂當成一種護照，進入這個國家學習。
　　這是個近乎狂妄的想法。科蒂斯對全世界有天分的青年人來說，都是個具有挑戰性的夢想。成立于1924年的美國科蒂斯音樂學院，是所世界名校。它的宗旨是：將具有特殊天才的年輕音樂家培養為最高專業水平的表演藝術家。為能使天才的年輕人經濟上無后顧之憂，所有進入科蒂斯的學生，均享受學校頒發的全額獎學金。
　　為圓這個夢，整整一個星期，賈然關起門，將自己演奏的樂曲，錄了兩張CD，寄給了科蒂斯音樂學院院長、著名鋼琴大師加里·格拉夫曼。
　　幸運之神降臨了。一個月后，格拉夫曼親自回信，信中說：你是一個非常有才能的年輕姑娘，我希望你前來費城參加考試！第二年，賈然與經過初期篩選后留下的一百多位來自全世界的考生，參加了首輪考試。而這一年，科蒂斯只招收三名學生。
　　賈然說：現在回想起來，自己也感到很奇怪。考試那天，我出奇地興奮，絲毫沒有懼怕的感覺。在場外，我還與其他考生狂聊天，到了考場上的表現也出奇的好！
　　回到上海一個星期后，格拉夫曼從美國來電話：你很幸運，學院的6個鋼琴教授都看中了你，你愿意跟誰學，請作出選擇！
　　原來，科蒂斯的校規非常明確：學生沒有選擇老師的余地，但有一種情況例外，那就是6個老師同時都看中了你，你才有此殊榮。就這樣，她成了格拉夫曼繼郎朗之后的又一位中國門生。
　　格拉夫曼沒看走眼，出色的才華和優異的成績，使得賈然的獎學金每年在上升，從4.8萬美元到5.1萬美元，更重要的是，她贏得了比其他學生多出幾倍的參加音樂會的機會：幾年來，她在科蒂斯已舉辦了幾十場音樂會。有一次，郎朗回到母校科蒂斯給學生上課時聽了賈然彈奏莫扎特后說：天哪，你的莫扎特我永遠也忘不了！
　　賈然說，如果說我對莫扎特的鋼琴音樂理解還有點悟性的話，那是應歸功于傅聰先生的，是他的幾次點撥，讓我一下子領悟到了莫扎特的真諦，開了竅。格拉夫曼對賈然演繹莫扎特更是贊不絕口：你的莫扎特全都在拍子里，但變化無窮。這種感覺，只有在直覺中才能流出來。
　　剛去美國讀書那會兒，我很想家，常常會哭。有一次，我住的公寓突然響起了尖厲的火警警報，大樓里頓時一片混亂，我害怕極了，抓起電話就打回家，那時，中國是半夜三點鐘。但我很快就適應了美國的學習生活，我將時間全部花在學習上。賈然回憶。
　　她在科蒂斯最大的感受是：教學方法大不一樣，完全采用開放式的教學辦法。每一部作品，只給你一個基本框架和作品規范，其他的必須你自己去領悟。如果你沒有潛能和悟性，你就沒法應付。就學期間，老師讓我練習的曲目量大得驚人，一年中學習和訓練的曲目，相當于中國大學的四年。正因為這樣，我積累了大量的古典、浪漫、印象、現代派曲目。
　　另外我感到最大的收獲是，在科蒂斯，學院提供免費的音樂會門票，使我有機會聽到很多著名樂團、知名大師演奏的音樂會。有機會參加大師班。還有，學院里的學習條件太棒了，為我提供一架施坦威鋼琴，并且搬到我的住所里！賈然說。
　　她有著非常好的直覺
　　仿佛天生為鋼琴演奏而生，舞臺的聚光燈對賈然有著無限的吸引力。她說：走上舞臺，看見臺下坐滿觀眾時，我就開始亢奮，血液流動加速，尤其看到今天外面下著那么大的雨，臺下的聽眾雖然有遲到，但居然很安靜，我會莫名的感動，音樂里會流淌對觀眾的致意。
　　她的鋼琴家偶像，是美國的茱里亞斯·科欽、匈牙利的安德斯·希夫、俄羅斯的格瑞阿格里·索科若夫和羅馬尼亞的拉度·魯普。我希望以后能夠成為像他們一樣的鋼琴家。她莞爾一笑。
　　她也希望在國內舉辦全套舒伯特鋼琴作品音樂會。因為肖邦當然較多人愛聽，但是舒伯特的鋼琴曲不膩。作為古典時期和浪漫時期承上啟下的作曲家，他的鋼琴曲既壯麗又親切，既浪漫又端莊，聽舒伯特不會厭煩。學習他的藝術鋼琴曲是一件有挑戰的事。
　　的確，長期以來，舒伯特的鋼琴作品似乎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，有人甚至認為他只是一位歌曲作曲家。如果我們對舒伯特的鋼琴作品進行深入地了解，就會知道這是一個多么大的誤解——他的許多鋼琴作品都是鋼琴音樂文獻中不可多得的瑰寶。
　　正如美國音樂評論家艾利斯·皮亞匝在美國紐約州威廉姆斯城2006年第15屆年度年輕藝術家音樂會上聽了賈然的演奏后，以《少年演奏名家》為題撰文寫到：賈然熱情的演奏，展現了她高超的技術和對樂曲表達寬闊的幅度，這些無疑都預示著她將成為一名倍受國際贊譽的藝術家的美好未來！
　　賈然的音樂是用來聽的，她的演奏，被西方的鋼琴大師稱：是音樂的顏色，甚至是畫家沒有的顏色！格拉夫曼評價：她有著非常非常好的直覺，這種直覺，沒有人可以教她，天才是不能教的。